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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7章 一石千層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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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謝宏的構想,放風只是第一步,之後對手的反應才是重點。

若是江南人的反應不是太激烈,又或向自己表達談判的意圖,那麽不妨做個妥協,進行一次政治利益交換。這種事他雖然不喜歡,也不擅長,可人在朝堂,多少是要捏著鼻子做點違心之事的,這就是政治。

如果對方反應激烈,那謝宏也只好動用他構想出的那個後手了,那招耗時耗力,而且有些過於激烈,還有不小的風險,不過,那條對策卻是在他擅長的領域內。

謝宏也說不好自己到底是期望對手有個什麽反應了。按他本心,還是想選擇直接一點的辦法,可關系到天下安危,他還是聽從了曾鑒的意見,按步就班進行開海事宜,並且給對方留下了充裕的思考時間。

但是,王守仁的上疏打破了平靜的局勢,一下子就將水面下的風浪釋放了出來。

王守仁的奏疏是按部就班的層層遞上去的,其實很多人都有阻攔的機會。可新任的兵部尚書曹元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人,又沒有被謝宏納入核心,他只能根據外間的局勢來猜測謝宏的用意。

他覺得既然謝宏在放風,想必是有這個想法的,而他素知王守仁也是個不怎麽循規蹈矩的人,沒準兒還真是得了謝宏的授意,這才上疏。有了這樣的想法,曹元又怎麽敢阻攔對方?

而文淵閣內的局勢更是覆雜。焦芳的想法跟曹元差不多,也不會有什麽動作;而有了焦芳的牽制,李東陽和王鏊也沒法獨斷專行。不管懷著什麽樣的心思,總之沒人會去對這封奏疏說什麽、做什麽,讓其順順當當的送到了正德面前。

一石激起千層浪,王守仁奏請開海的風聲也很快就傳遍了朝野上下,震撼了京城,引起了軒然大波。

因為王守仁不是密奏,所以,民間也是很快便得到了消息,衙門中的事情,涉及的人越多,保密性也就越差,何況這事兒本來就和京城的熱門話題相關,也沒什麽保密的必要。

有了之前的風聲,百姓們雖是看熱鬧的居多,可滿懷期待的也為數不少,大多數人的心思都是活絡了起來。

有的性子急的甚至都收拾行李,打算動身出京去搶個頭籌,若不是還沒得到開海的港口在哪裏的準信兒,恐怕這些人就已經出發了。

盡管珍寶齋的南方經銷商近期損失慘重,可那些人沒跟著謝宏之前都是些什麽貨色,當大夥兒還不知道嗎?別看一個個都是叫苦連天的,可多半都是裝可憐的,想要從珍寶齋這裏撈點折扣之類的好處罷了。

真正鐵了心脫離珍寶齋的雖也不少,可那些人絕對不是主流,大多數人也只是暫時不往那面走了,等著看風色呢。

現在謝宏又搞出來新花樣了。跟瘟神的風就能賺,跟在越前面就賺得越多,這已經是京畿百姓的共識了,哪怕是不喜歡謝宏的人,也沒法否認這一點,其中頗多人還打算跟在後面分一杯羹呢,沒人跟金子銀子過不去啊。

就算自己不敢去,可那些看熱鬧的人其實也對此事樂見其成。只要有人去了,過得幾年,也就有了準信兒,到時候再加入也不遲。跟在前面的收益雖高,可風險一樣不小,富貴雖是險中求,可老話說得好,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。

朝野中的反應就激烈得多了,除了部分事不關己,冷眼旁觀的人,和少數幸災樂禍的人之外,大多數人都是心懷激憤,怒發沖冠者有之,痛哭流涕者有之,破口大罵者也有之,大大的秀了一把官場的眾生相。

事不關己的人多半是品級不高的,官小權力就小,相應的,價值也就不高,江南人自然也不會來拉攏,既然沒有自身的利益牽涉其中,除了那些讀書讀壞了腦殼,抱殘守缺的頑固派之外,這些人多數都是保持了中立的姿態。

以往這種事倒是不妨加進去嚷幾嗓子,也算搏個清名,可現在麽,時代似乎已經倒退回了洪武、永樂年間,這種出風頭的事還是少做為妙。

地方官可以隨大流找麻煩,皇上一時也沒法一一清算,可京城這一畝三分地,皇上卻可以為所欲為,又沒有自家的好處在裏面,為了旁人的利益鬧事,那得傻到什麽份兒上啊?

幸災樂禍的主要是籍貫山西的官員,與海貿類似,邊貿也是朝廷明令禁止,走私卻蓬勃發展的一個傳統行業。

這裏面的油水當然比不得海貿,沒辦法,韃子要是不窮,他們幹嗎沒事老來搶劫啊?要知道,搶劫不是無本買賣,本錢就是自己的命,每次來中原,韃子們也要丟下不少屍體,而不是全身而退的。

總算是草原上有些特產,牛羊馬等牲畜也是中原匱乏的東西,邊貿的利潤也是頗為不錯的,山西的官員也多半都身家豐厚,出手大方。

不過,一山更有一山高,比起江南的豪富,山西人的這點東西還真是拿不出手,他們眼紅之下,也沒少動腦筋試圖去插上一腳。

可江南人都是精明到骨子裏的,哪裏肯引狼入室?他們拉攏朝廷大員,多以聯姻和幹股份子的模式,經營卻是不容對方插手的,對方也多半沒那個欲望。

山西人則是不同,這些人也是經商起家的,一個比一個賊滑,讓這些人加入進來,那不是扯淡嗎?因此,雙方的關系很是一般,尚書韓文和侍郎顧佐就是明爭暗鬥了很多年,若不是突然冒出來了個謝宏,戶部本是要有一場龍爭虎鬥的。

反對派的主力是江南人,助攻的是廣東、福建的士人,這兩省的士人雖少,卻都很賣力,因此倒也造出了一定的聲勢。除了他們之外,搖旗吶喊的人更多,受了人家的好處,未來還有可以預期的,這種時候當然要站出來,這才是君子之道麽。

聲勢雖大,可沒人敢於把矛頭對準謝宏,盡管他們都認定這事兒是對方一手策劃的。正如在洪武、永樂年間一樣,面對強勢君主,硬抗從來都不是王道,以柔克剛,這才是君子之風。

說白了,他們已經被謝宏的雷霆手段嚇破了膽,包括劉大夏和顧佐在內,死在謝宏刀下的五品以上官員足有數十,致仕罷官者數百,誰會在這樣的風暴下迎難而上呢?

於是,士人們轉變了策略,這才有了前面的那些陰招,謝宏和正德也得以享受到了,明朝歷任皇帝所享受過的所有待遇,嗯,算是全套的大餐了,只是二人並不會因此而感到高興就是了。

朝臣們的目標是王守仁。王守仁的行為看在他們的眼中,實在是大逆不道之極,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數典忘祖了!要知道,王守仁也是江南人,而且他老子王華現在就在南京任吏部尚書,是實打實的江南一脈,這不是忤逆祖宗是什麽?

不像曹元等人對王守仁了解不深,江南士人多有和王華相熟的,對王守仁的脾性知之甚詳,這人就不是個會趨炎附勢的,他腦子裏根本就沒那根筋,不然他早就應該依附在謝大學士之下了。

所以,有了這些前因後果在,攻訐王守仁也就順利成章了,難道那個謝宏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一個不相幹的人撐腰?就算他想也不怕,王大學士已經給身在江南的謝大學士去了信,想必謝大學士也會有所決斷的。

報災荒這種手段只是雕蟲小技罷了,若是有人以為咱們江南士人技止於此,那他就大錯特錯了!說不定到時候那謝宏都自身難保呢,怎麽還會有空來對付大夥兒?

靜寂了許久的朝堂再次沸騰了起來,彈劾的奏疏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至,京官們象是想要將幾個月來的郁悶一起發洩出來似的,這一次的言潮聲勢之大,完全不亞於雷火之夜前的那一次,只不過這一次的主角換成了王守仁。

宮裏的應對卻很奇怪,正德既沒有雷霆大怒,對相關人等展開清算報覆;也沒有順水推舟,將王守仁拿下,這些奏疏猶如石入大海,完全沒有留下任何蹤跡,更沒有引起任何反應,倒讓外朝很有些琢磨不定。

其實正德是沒什麽空閑理會這些事的,棒球大聯盟的季後賽正在緊張的進行中,目標是最佳投手,和聯賽最有價值選手的朱厚照同學正忙著呢。之前已經因為航海演義耽誤了不少時間,現在就要用加倍的努力補上了。

於是,謝宏也就當仁不讓的當起了輔政大臣,可對於到底如何應對,他一時也沒有什麽好辦法。局勢有些超出了掌控他倒是不在乎,反正已經做了準備,大不了就一拍兩散,直接放大招拼命,看看誰能笑到最後。

讓他犯愁的是到底要如何面對王守仁。

無論在後世,還是在歷史上,這位陽明先生都是大名鼎鼎,連歷史小白謝宏也是耳熟能詳,毫無疑問的是個極其優秀的人才。

而且與只具備政客天賦的嚴嵩,和單純以文采聞名後世的唐伯虎不同,這位大能可是文能安邦,武能定國,甚至連自身的武力值都相當高的人物,用人才來形容他,似乎都有些不夠分量了。

對於這麽一位神人,手下正缺人的謝宏當然想要拉攏了,尤其對方似乎還表現出了向他靠攏的意思。他這段時間的遲疑,就是因為他在考慮到底用什麽手段拉攏對方。

三顧茅廬?

折節下交?

吐哺握發?

一個個典故在他腦海裏轉個不休,當然,這些手段好不好使,他一點信心也沒有。這位的名氣和能力無可置疑,可最關鍵的是,他壓根摸不到對方的想法,也就沒法采取有針對性的策略,而拉攏這樣的人,也必須慎之又慎,以免浪費了機會就糟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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